聽梆聲的地方 遲子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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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梆聲的地方 遲子建
①烏鎮是一枝蓮,東柵、西柵、南柵、北柵是它張開的花瓣。東柵因為天光和煙火氣盛,這片花瓣在我眼裡是銀粉色的。西柵呢,它被不絕的流水環繞著,那層層疊疊的樓臺水閣,迷宮似的灰街長巷,也就有瞭舟楫的氣象,似乎你輕輕一推,它們就會啟航。這片輕靈的花瓣,就是燭白色的瞭。
②來烏鎮的,不僅僅是人,還有白鷺、雲朵、晨霧。與它們比起來,依賴車船出行的人,是多麼的被動啊。白鷺來,乘著清風,扇動著絲綢一樣的翅膀,倏忽間就翩然而至瞭;雲朵呢,如果它們思念身下這片枕河人夢的人傢瞭,從天宇的某個角落出發,且歌且舞,飄飄灑灑,也是說到就到瞭。比起白鷺和雲朵,晨霧不是遠客,它們就棲息在烏鎮縱橫交織的水澤深處。隻要它起瞭頑皮,就一哄而起,縛住太陽,把人間幻化為海市蜃樓,霸氣十足地做這世界早晨的皇帝。
③我在烏鎮,住在西柵。西柵由十二座小島組成,所以進出西柵,須乘坐渡船。到烏鎮時已是晚上九點,江南的雨淅淅瀝瀝下著,好像烏鎮這個素服女子忙活瞭一天,正在做安寢前的沐浴。從西柵的碼頭登船,去通安客棧,大約一刻鐘。西柵的渡船是我喜歡的那種,帶蓬的木船,梭形,人工搖櫓,至多坐六人,既不像大船那樣笨拙少情調,又不像隻能容一兩個人坐的小舟,在水波上活躍得像條魚一樣,讓人心生不安。船傢是個女子,烏鎮人對她們有個親切的稱謂:船娘。而我覺得,女子的性情,最適合在西柵擺渡。因為這兒不是荒涼的海域,需要頂天立地的男人披荊斬棘。西柵是一食寧靜的港灣,是個聽槳聲的地方,由性情多溫婉的女子做“掌門人”,再妥帖不過瞭。
④船娘戴著鬥笠,不緊不慢地搖著櫓。雖然落著雨,但岸上投下的燈影,依然盛開在河面上。沒有月亮的夜晚,那一團團濕漉漉的橘黃的燈影,看上去像是月亮生出的金發嬰孩,是那麼鮮潤明媚。帶著一身的水汽,船停靠在客棧的碼頭上瞭。簡單吃瞭點東西,洗漱後躺下,已是深夜瞭。
⑧來烏鎮的次日,是茅盾文學獎頒獎的日子。我醒來的時候,西柵還沒醒,因為它被濃霧包裹著,所以到瞭天亮的時辰,它卻亮不起來。早飯後,我出瞭客棧散步。上瞭一座灰白的石拱橋,站在橋上,隻見河西岸的房屋,好像涼曬著一匹匹白色的絲綢,被霧氣緊緊纏繞。你想看遠一點的河道,看不清楚;想看近處房屋的飛簷,也是看不清楚的。霧中的西柵,也就有瞭如夢似幻的感覺。上午十點多,霧小瞭,雨又來瞭,所以那個白天的太陽,和那個夜晚的月亮,是逃跑的新娘,芳蹤難覓。如果說烏鎮是一朵靜靜的蓮的話,那麼茅盾文學獎的頒獎典禮在我眼裡就是曇花。那個夜晚的頒獎盛典結束後,第二天,與會人員紛紛離去瞭。客棧的小碼頭忙碌起來,船娘忙碌起來,被漿攪起的水波,也忙碌起來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