遠去的郵車 遲子建
《遠去的郵車》是遲子建的經典之作。下面是學習啦小編帶來的關於遠去的郵車 遲子建的內容,歡迎閱讀!
遠去的郵車 遲子建
近讀嚴濟慈先生的《法蘭西情書》,頗多感慨。嚴先生是著名的物理學傢,曾受恩師何魯先生的資助留學法國。我以為一個物理學傢滿腦子裝的都是天體呀,大氣的臭氧層呀,光譜學等知識,沒想到嚴先生是那樣一個感情豐富的人,他與未婚妻張宗英在信中談《西廂記》,談歌曲《Long,Long Ago》,談戲劇,他的情書熱烈大膽與纏綿悱惻的程度,比徐志摩寫給陸小曼的情書有過之而無不及,且文采斐然。
嚴先生是乘郵輪赴法國的,他的情書在船上就一篇篇誕生瞭。他記敘著遊船所經之處的風景,譬如香港的燈火、西貢湄公河上的飛魚、直佈羅陀港乞錢的黑人、紅海的日出日落,他滿懷溫情地把他的所見所聞、所思所想一一傾訴給親密愛人,把一個浪跡天涯的才子的相思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。
讀這些情書的時候,我驀然想起瞭錢鐘書先生的《圍城》,開篇的一幕也是寫一艘法國郵船,不同的是那是艘歸國的郵船。錢先生在寫到船抵西貢時,有這樣幾句極精彩的話:“不日到西貢,這是法國船一路走來第一個可誇傲的本國殖民地。船上的法國人像狗望見瞭傢,氣勢頓長,舉動和聲音也高亢好些。”錢先生與嚴先生一樣,有乘郵船負笈海外求學的經歷,所以他們在寫到郵船時是滿懷感情的。
讀罷《法蘭西情書》,我很悵然。我想,在交通和通訊業極其發達的今天,這樣的文字是不可能再有瞭。首先,航空業的崛起使地域的距離感消失瞭,如今去一次法國,經過十個小時的飛行就足夠瞭。其次,網絡、電視就像一張巨大的網,人們把整個世界都罩在股掌之中,世間萬事萬物的風雲變幻,馬上就會經它們反映出來。我們能在第一時間看到“9·11”事件和伊拉克戰爭的現場直播畫面,它給我們帶來瞭最直接的視覺沖擊和情感震蕩,讓我們領略瞭什麼是恐怖、殘忍。
可是我們明明仿佛身臨其境看到的這一切,卻很快像焰火一樣消失在記憶中,它甚至不如我們對一張諾曼底登陸的老照片記得那麼真切。我們在極其便利地獲得這一切“資源”的同時,對它的憶念也在減弱。情人間紙上的絮語已經化作電話中的喃喃細語,那種真正的牽腸掛肚和徹骨的思念之情,也由於這“唾手可得”的問候而減去瞭幾分浪漫之氣。如今很少有人用信件傳遞感情瞭,所以當代絕對不會再有魯迅與許廣平的“兩地書”,不會有沈從文寫給三三的那些比散文還要優美的情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