遲子建的霧月牛欄

遲子建散文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,下面是學習啦小編整理的遲子建的霧月牛欄,以供大傢閱讀。
遲子建的霧月牛欄
寶墜在暗夜中傾聽牛反芻的聲音。這種草料與唾液雜揉的聲音使他陷入經常性的回憶。他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就裹在這聲音裡,可回憶像深淵一樣難以洞穿,他總是無功而還。
繼父大約是快死瞭的緣故,這一段他幾乎天天都來牛屋和寶墜說話。有時他一言不發地撫摸寶墜的腦袋,眼睛裡漫出混濁的淚水。寶墜就說:“叔,你餓瞭?”因為他餓極瞭就想哭。
繼父搖搖頭,青黃的面頰抽搐著,他哆哆嗦嗦地拉住寶墜的手說:“等叔死瞭,你就回屋裡去睡。”
“我樂意和牛在一起。”寶墜嘻嘻笑著,“花兒快生小牛犢瞭。”
花兒是一頭棕白相間的花母牛,它左臉有塊形似蘭花的白斑,這使它比扁臉和地兒都顯得漂亮。地兒是一頭三歲的黑公牛,是傢裡耕田犁地的主要勞力;而扁臉矮矮的個子,深棕色,是頭年長的公牛,由於尾巴太粗,拉屎時老是弄臟尾巴。寶墜便埋怨它,夜裡往槽子裡添食時就拍一下扁臉的肚子,“別貪吃個沒完啊,吃東西要有時有晌的。”
這話是母親經常說給他的,如今他轉嫁給扁臉。扁臉可不管這一套,它食量驚人地照吃不誤,身後的衛生自然也就每況愈下。寶墜曾試圖將它的尾巴用繩子拴起,高高地吊在牛欄上,可他僅僅試驗著剛把繩子系在牛尾上,扁臉就拉下一盤屎,用尾巴卷著揚到寶墜的臉上,氣得寶墜直想割下它的尾巴。
“割下你的尾巴喂狼!”寶墜威脅著,卻把扁臉尾巴上的繩子解瞭下來。
繼父已經好些天不來牛屋瞭。雪兒每次來給他送飯,寶墜就問:“我叔死瞭嗎?”
雪兒就將潔白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地響,恨恨地說:“你才死呢!”
雪兒是寶墜同母異父的妹妹。她清清瘦瘦的,不愛吃葷腥食物,眼睛又黑又大,有幾分倔強。母親常說雪兒的肚子裡長滿蛔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