遲子建散文鑒賞
遲子建是當代文壇具有廣泛影響力的作傢之一,有著“極地之女”、“文學精靈”的美譽。下面就是學習啦小編給大傢整理的遲子建散文鑒賞,希望大傢喜歡。
遲子建散文鑒賞篇1:鼠兒戲“貓”
有一種動物會在暗夜中不請自來,溜進你的房宅大搖大擺地做客。有美味它絕不放過,飽食後常常遺落下一些黑貢米一樣的屎,令你氣憤而又無可奈何。若是沒有美食,它們會把一些紙張或棉佈咬成一堆雪花般的碎屑。它尾巴長長,門齒發達,靠著身體的靈巧和嬌小而能令人渾然不覺地登堂入室,靠著一張銳利無比的嘴而吃遍四方。它就是老鼠。
說來令人汗顏,我幼時因在托兒所撓人而被阿姨送上一個綽號“老貓”,這綽號一直跟到我的初中時代才結束。既然為“貓”,對鼠應該無所畏懼,然而我卻偏偏怕鼠。看見它便哆哩哆嗦,噤若寒蟬,頭腦發木,看來自己是隻假貓確定無疑。
我最早感知老鼠,是幼時在晚睡時聽見它在紙頂棚裡簌簌跑過的聲音。東北鄉村賴以禦寒的板夾泥小屋,頂棚一般都很矮,且都用紙糊成。先是糊幾層厚厚的牛皮紙,然後再糊白紙或是報紙。糊彩紙的人傢極少,因為它太貴瞭。而且一抬頭發現彩紙上花團 錦簇的,樸實的農人會以為自己侍候在園子中的花飛上瞭天,而顯得魂不守舍。報紙和白紙的紙質比較低劣,再加上是用糨子糊的,而糨子是用面粉來打的,所以老鼠就很喜歡在紙頂棚上做文章。一旦熄瞭燈,屋子突然黑暗起來,老鼠就像是受到瞭什麼指令似的準時地行動,它們在頂棚裡跑來跑去,就像過狂歡節一樣,不時地制造出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。我在夏季時聽到這種聲音就不敢入睡,因為暴雨使年久失修的房屋漏雨,頂棚被積水洇透的地方已經破出瞭洞,我很擔心得意忘形的老鼠會從紙洞中失足而落在我的被子上,這種設想常常使我大汗淋漓,這大約是最早的畏鼠情節瞭。
老鼠在鄉間的繁殖能力極強,因為那裡的生存環境良好。傢傢戶戶都有糧倉,因為沒有樓房,每戶的廚房都在平地上,使老鼠能夠從容不迫地周遊其間。盡管人們發明瞭鼠藥,並且用各種鐵質夾子在它們經常出沒的地帶“下絆”,但是葬命的老鼠還在少數。更多的老鼠是吃得毛色油光,滿面幸福地繁衍後代。它們心安理得地糟蹋糧食,無所顧忌地把完好的木質傢具磕出疤痕。讀過加纓《鼠疫》的人,大約是不會忘記那個海濱小城奧蘭,老鼠突如其來地控制瞭小城,它們廣泛傳播著疫情,左右著人們的生死、愛情、善惡,把人間變成地獄。這個時候的老鼠就不僅僅是在頂棚上惡作劇般竄來竄去的小動物瞭,它們仿佛成瞭魔鬼的代言人,肆意踐踏我們經過世代努力建立起來的平和、安靜的生活。而我們對此往往束手無策,坐以待斃。這種時刻,我們自以為堅不可摧的生活秩序就像窗紙一樣不堪一擊,一捅即破。這不能不使我們對人人喊打的老鼠刮目相看,因為它們不總是處於被動的位置,當它們反戈一擊時,人類是躲避不瞭傾盆而下的苦難之水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