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詩十九首《去者日以疏》鑒賞
這是《古詩十九首》的第十四首。從題材范圍、藝術境界以至語言風格看來,有些近似第十三首《古詩十九首·驅車上東門》,是出於遊子所作。由於路出城郊,看到墟墓,有感於世路艱難、人生如寄,在死生大限的問題上,憤激地抒發瞭世亂懷歸而不可得的愴痛這感。
去者日以疏
朝代:兩漢 作者:佚名
去者日以疏,來者日以親。
出郭門直視,但見丘與墳。
古墓犁為田,松柏摧為薪。
白楊多悲風,蕭蕭愁殺人。
思還故裡閭,欲歸道無因。
鑒賞
《古詩十九首》雖說不是出於一個作者之手,但這些詩篇卻都植根於東漢末年大動亂的歷史土壤,而具有共同的憂患意識。因為人生理想的幻滅而跌入頹廢感傷的深谷的作者們,為瞭排遣苦悶,需要諷刺和抨擊黑暗,這一個慘霧迷漫的外宇宙;而更重要的是,他們還需要對自己的內宇宙進行反思:既然人生如寄,那麼人生的價值觀該是如何?既然是榮枯變幻、世態無常、危機重重、禍福旦夕,那麼人生的最後歸宿又將是如何?
雖說《十九首》作者未必是富於思辨的哲學傢,然而極盡人間的憂患,促使他們耽於沉思,而道傢的遼闊想象空間和先秦以來“名理”觀念的長期孕育,多方引導他們考慮生死存亡問題,終於把對人生奧區的探索和對世路艱難的悲歌二者相拌和。這是《去者日以疏》一詩的思想特點,也是當時中下層知識分子精神狀態的寫照。
當然,同是探索,同是悲歌,手法也還有不同。由於《十九首》作者的每一篇作品的思維定勢不同,因而表現這一種自我反思的核心觀念的建構也各有不同:有的是著意含情,有綿邈取勝;有的是一氣貫註,而不以曲折見長;有的運用一層深似一層的佈局而環環套緊;有的是發為揮灑的筆勢,歷落顛倒,表面看來,好像各自遊離,而卻又分明是在深層次中蘊藏著內在脈絡。而《去者日以疏》這一首,就思維定勢說來,則更有其異守崛起之勢。請看,開頭的“去者日以疏,來者日以親”,起筆之人生高度概括,就已經籠罩全詩,和另外十八首迥然不同。另外十八首,大都是用比興手法,由自然景物形象之表層的揭示,逐步轉為景物的社會內涵的縱深掘發。這種審美心態與其藝術處理,蔚為中國詩歌的優秀傳統,因而古人說,詩有瞭“興”,則“詩這神理全具”(李重華《貞一齋詩話》)。確有至理。但話又說回來瞭,詩的得力之處並不能局限於比興。哪怕開門見山,隻要處理得好,也未嘗不可成為佳作。開門見山,可以用敘事手法,如“回車駕言邁,悠悠涉長道”,由“涉長道”而轉入四顧茫茫,展開人生如寄的悵觸;也還可以用足以籠罩全文、富於形象的哲理性警句作為序幕,那就是接下來要談的《去者日以疏》的開頭兩句瞭。